圖片:戰後台灣烏龍茶的發展根據地,鹿谷凍頂山的視野。
十九世紀的台灣,當時的烏龍茶乃承襲自中國閩北的製茶技術,因為受限於保存方法尚未進步的因素,發酵程度重,條索狀的茶葉香氣偏弱,但有著口感甘醇的優點,廿世紀下半葉,以鹿谷為根據地發展出來的烏龍茶,則融和了王水錦與魏靜研製出著重香氣的包種茶,及張迺妙兄弟引進的安溪鐵觀音的茶葉形態改良而來,經過焙製工序,發酵程度介於包種茶與鐵觀音之間,半球型形態,製作主旨已注意到茶葉香氣與滋味的均衡,1955年,名間鄉已出現這種半球型茶葉商品。
從1976年開始,經過連續幾屆鹿谷「凍頂烏龍茶比賽」,烏龍茶的製程安定了下來,茶葉原料也有了更嚴謹的規範,即使是相同的製程,但若不是採用1855年引進鹿谷的青心烏龍為原料,就不能稱作烏龍茶。
譬如1981年茶葉改良場正式命名的新品種金萱或翠玉,儘管也是運用烏龍茶的工序製作出來,卻只能稱作金萱茶或翠玉茶。
從而烏龍茶的定義,便由早期的製程工法連結到茶樹品種的運用了。
1980年代,烏龍茶成為台灣中南部地區全力發展的茶種,以鹿谷為核心,茶農廣闢茶園,這個品種在南投的種植面積高達六成。
此時,因為台灣的社會結構與經濟型態轉變,北部的農業用地不斷更改為工業與住宅使用,茶園面積縮減,加上中南部新茶區的興起,全國茶園出現了北消南長的變化,遽變前夕,北部茶園佔全國面積90%,中南部提昇至9%,東部為1%。
為了生存,台灣茶葉的發展帶有很強的彈性,由早期閩北系的烏龍茶,過渡到香片,繼而包種茶,然後紅茶,再到綠茶,外銷導向的市場因素,讓台灣機動地符合市場需求,並在國際局勢的轉變下進行茶葉輪動,屢屢轉危為安。
但,這個時期發展出來的烏龍茶商品跟國際市場斷裂了。
烏龍茶的製作風潮與國際市場的需求存在著一個矛盾,此時的紅茶早已成為國際市場的主流,但在並未應對建立海外市場的據點前提下,本土的茶農不斷地往烏龍茶路線挺進,就發生了茶葉生產過剩的情形。
從日本統治台灣的殖民期,茶葉便是長久以來的外銷商品,是國家收入的重要來源,因此施行著產製分離的茶廠特許制度,茶農負責茶樹栽培與茶菁供應,茶廠負責製造,透過強力的管制,保證茶葉品質穩定,計畫性地生產,進行外銷的統籌管理。
1981年開始,國際局勢變化下的台灣,縱使茶葉外銷量急遽萎縮,已低於15000公噸,烏龍茶的產量卻持續增加,必需有一塊新市場消納掉生產過剩的茶葉,剛好這個階段,台灣經濟起飛,消費力增強,茶葉政策轉而尋求內需市場的支持。
想當然爾,海外市場的批發買賣跟國內市場的消費零售是不一樣的,大製茶廠的生產作業性質,並不具備佈局國內零售市場的能力,那麼,到底要去形成什麼樣的機制,才能成功地讓那些多出來的茶葉轉往內銷呢?
1983年,台灣茶葉產製體制出現關鍵性的轉折。
這一年廢除了《台灣省製茶業管理規則》。其實打從烏龍茶的製技成形並商品化後,茶農私設家庭式製茶間的情形便不斷浮現了,《台灣省製茶業管理規則》的廢除,只不過是讓茶農明正言順,不經申請即可設廠,自行製造茶葉販售。
這個「還茶於農」的政策實施之後,台灣茶葉的生產方式有了根本性的改變,茶農紛紛添購小型的生產設備,自產自銷成為常態,不再依循分工體系供應茶菁給大型茶廠,當時四百多家大型茶廠失去了穩定供應的原料,應聲倒地,轉眼間剩八十餘家勉強維持。
從外銷的角度論,就算今天,地區上的茶農要備具國際貿易溝通能力,把茶葉賣往海外都不是件簡單的事,而那個放牛吃草,小茶廠如雨後春筍出現的年代,茶農縱使因產製合一的過程解放,但要單打獨鬥面對海外市場,是有困難的。
因為農政單位的推廣及國內市場的消費誘因,烏龍茶已成為茶農間爭相製作的商品,從南到北、由西而東的茶區,正如火如荼漫延。
1985年,不斷成長的烏龍茶,超越了綠茶的外銷量。綠茶的衰退並非偶然,自1971年代以來台灣外交接連受挫,中國加入了市場的競爭行列,另烏龍茶外銷日本也產生了排擠效應,這個結果,適度地詮釋出緣茶內外交迫的窘境。
同年,台灣茶葉節節退守的外銷量,壓縮到10000公噸的防線。
一枝獨秀的烏龍茶已是外銷大退潮中的碩果僅存。
局勢演變終究如此:1980年代中期,台灣全力推廣的烏龍茶商品,跟國際市場的紅茶潮流漸行漸遠,出現了生產過剩;國際局勢變遷,外交失利,動搖了國家主導茶葉外銷的力量與角色,於是還茶於農,產銷合一的生產方式形成;大茶廠時代結束後,茶農打散,自產自銷,但海外貿易的談判能力薄弱,轉而將茶葉投入了國內市場……。
1986年台灣茶葉的進口量首次超過輸出量,成為茶葉的入超國。
1987年,祈門紅茶獲得了第廿六屆世界優質食品博覽會金獎,中國紅茶重新與世界主流茶葉商品接軌。同年,台灣茶葉跌破萬噸防線,外銷量剩7820公噸。
一百多年來,台灣茶葉苦心經營的外銷市場崩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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