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農主意

圖片：中山北路林蔭大道上的光點生活。

月初去中山北路的光點生活補貨。光點生活是國內經常性排定主題影展的重要場所，也是我很喜歡的一家店，每次補貨，我儘可能自己送，很少用寄的。

或許出自於個人式偏好，我覺得光點生活的光線有種飽和的電影色澤，一種柔和的明亮，就像是瞳孔的透視，暗房中的亮點，這種光質渲染為季節性的氤氳氣氛及中山北路樟樹林道的綠光毛邊，安靜且帶有私人秘密的性質。

唸大學時，有一陣子整天待在青島東路的電影圖書館，從早到晚看電影，那時大部份是使用電視設備看影片，但有時排映諸如巴索里尼之類的主題，就會進到播映室，來這裏看電影的人少，隨便找個座位窩著一點問題也沒有，我一部接一部看著，認識了高達、文溫德斯與賈木許，後來慢慢有了習慣的座位，當然，偶爾連續看太久也會睡著，但昏昏沈沈地醒來，又會繼續注視前方的光束。

有一回，我睡著後睜開眼，銀幕裏一列火車行駛過田畝邊緣，火車窗外綿延而去的是綠油油廣袤稻田，粼粼而過的遠方有一個人站在田的中央，那個渺小人影對著火車揮舞紅巾，不知道正在高喊什麼……，農作物與人的鮮活色彩，讓我彷彿置身其中，活在電影裏。

在很長的一段時間，我常常不經意地回首那個畫面，那片綠色稻田，在路過的許多鄉鎮地方舉目可見，但其實都不是我內心的田，我不知道那處田在哪裏。

有一年的四月，我去產地雲林土庫，行經縣道，看見右側的田地，有一群頭載花巾斗笠的農民排成一列在採收蒜頭，我下車拍照紀錄，依過去經驗，鄉下農民保守靦腆，她們不會面對鏡頭，大家都假裝沒看見你，做自己手上的工作，但這次有位農婦抬頭對我揮手，我遲疑了三秒才慢慢靠近，她笑瞇瞇說，要走近一點才拍的清楚，要把大家拍好看一些……，我跟著她掘剷蒜頭，雙手都是泥土。

四月的蒜田枯黃，跟我腦海那片綠色的稻田大相逕庭，但感覺拉近了。

正要離開光點生活時遇到店長，她跟我打招呼，接著對我說，上個月蜂蜜賣得不錯，我聽了很高興，心裏想，一定是《蜂蜜之夏》的緣故；《蜂蜜之夏》是光點影展二月份排映的主題電影，店裏的工作人員把《蜂蜜之夏》的海報小立牌放在【小甜蜜】旁邊。

很奇妙，生活裏沒完成的事或曾中綴的工作，到了人生的某個時刻，卻以另一種形式啣接回來，當我走進田裏鏟蒜，或在桐花森林採集蜂蜜，我聽見遠方田裏傳來的那個聲音，似乎是說，你從來不是故事的局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