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農主意

圖片：齊東詩舍的窗景。

三月，苦楝的季節。

在綿綿春雨落下之前，來到齊東詩舍，彷彿藍色天空含蓄的熱情，院子的苦楝樹開出淡紫色的花朵。知道這個地方的人不多吧，我在詩舍的文化商店內，確認【野樂茶】與【趣消暑】上架的位置，接著參觀完別人家的商品後，便在兩棟日式木造房屋中蹓躂。

隸屬於文化部的齊東詩舍，於去年七月開放，是詩人舉辦活動的場所，建築內並有詩人手稿的陳覽。

燈光偏暗的手稿室，流轉著音量很低的薩提《吉諾佩第》，我注視著詩人寫在稿紙上一筆一劃的字跡，又在霝格門的糊紙發現吳晟及錦連等詩人的名字，那些我曾唸過的詩，帶有聲韻的文字，將詩人生活的情感凝聚為意象，啟蒙了我的心靈之眼，成為豐富及影響我生命的重要養份。

尤其是關於土地方面的作品。

2011年，當我決定以陶罐做為【野樂茶】的包裝形式時，曾有半年的時間，在鶯歌街巷尋找願意燒製陶罐的工廠，但不順利，始終沒有遇到理想的合作對象，某日，我無意間走到窄巷裏的一家小型工藝社，陶罐廠老闆聽完我說明來意，便委婉拒絕了，因為要開模，他估計生產量起碼要三千件才划算，大概是半年來被拒絕太多次了，我對他的答案並沒有太失望，但若不是百無聊賴，就可能是我的心真的累了，我也沒有馬上走，反而在陶罐廠內坐下來，跟他閒天。

其間他問我，有一定要用陶罐嗎，我講到了風土誌。

我想在一些台灣代表性茶區，以代表性的茶樹品種製作芯芽等級的紅茶，芯芽等級紅茶是國際公認最高等級的紅茶，但我的目的不全然在飲食價值，紅茶為全發酵工序，加上乾燥度只有3%，是一種可以長久保存的農產品，使用陶罐貯藏紅茶，就跟法國人以橡木桶熟成葡萄酒的原理類似，能讓紅茶風味成長，倘若我們能在產地一年一年持續地生產，將會建立起一套產地的風味系統的檔案，未來透過飲食，便可體驗瞭解到產地「年份」的風味變化，紅茶是具有紀錄性質的土地文本，我們可以嘗試從農產品的角度，建立台灣的風土誌，此外，針對鶯歌燒傳統表現元素的胭脂紅與金銀彩可以怎麼融入生活陶，我跟他也交換了一些想法。

那個當下，這番話，與其說是講給老闆聽，不如說是給自己聽吧，我下意識地用自言自言來加強自己繼續走下去的信念。離開陶罐廠，回程的路上，我接到了老闆的電話，他問我要不要再回工廠一趟，我們一起來想辦法。

【野樂茶】是從這裏開始的，從風土誌開始。

每個人的一生裏，都會有某些事，時間到了就一定要去完成。

風土誌的製作與追尋，把我帶入了一處深遠的人生風景之中，如果生命是一本小說，生活像散文，對我來說，那個人生片刻完成的就是詩。

我專心投入，卻忘記了固執的姿勢，一個字一個字寫下關於土地的詩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