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農主意

圖片：黑金剛花生田採收後的面貌。

吳啟魯先生的花生田採收當天，田野的地平線上昇起了翱翔的老鷹，我們注視著那一幕，就從此刻，小農主意從他手中啣接了黑金剛花生後續的處理工作。

直到今日過了兩個月的時間，黑金剛花生已包裝為正式商品並在市場販售，除了忙碌地接單出貨、企業試吃宣傳、通路洽談等常態性的業務推廣，我們感覺這個工作階段似乎應該再去做些什麼，然則也不清楚倒底還可以做些什麼。

午后，異常寧靜，回到頂寮村。

冬日乾冷，躑躅於田野，遠處的一隻白鷺鷥正以尖喙挑剔溼泥，悠閒啄食的動作隱約配合著細碎步伐的節奏，牠保持著一段懷疑的距離，抬頭並好奇地打量外來者此行的用意。

然而這趟旅程與工作無關，探訪吳啟魯先生及其家人時純屬閒話家常，欠缺目的性，若真的要勉強找個理由，頂多算是情感上的羈絆，就是想看看那片花生田採收後的模樣罷了，來看看原本青黝黝視覺的花生田耘平為一片灰色土壤的現場。

站在圳溝旁，試想著從花生採收當天就站在這個定點……。

以Discovery頻道紀錄片的方式進行：日與夜持續輪換，橙紅霓紫靛藍的鮮豔色彩漸層雲朵極快速地往天邊流竄，大地倏忽飄過寫實的暗影，細小的農人們作業結束離開，雨豆縱橫紛飛撒落，路上車輛成為帶著毛邊出没的線條，而光線充滿粗糙顆粒的質感……，不動的是土地，與釘子般的電線桿。

眼眸暫留的影像，存在著和諧與美麗。

不過很不可思議，當我們從印象派式的觀察，一下子跳進這片田野便打破了局外人置身事外的角度，翻鬆的土壤上陷入了我們的鞋印，鞋邊那株不知何時冒出來的無名小草忽然成為關心的所在，小草是在人們沒留意的時候長出來的。

躍入田野的行動縱使冒進，但並未失焦。

儘管佇足於田埂上的觀察看似稍具高度，卻無法發現泥土的變化狀況，也無法認識這片土地上的農人背後的生活故事。

這次透過黑金剛花生的機會，小農主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：在頂寮村，我們埋首凝視為作物帶來生命養份的圳溝流水、研究土壤成份與空氣溼度、觀察支撐作物體態的根莖及婆娑綠葉、翻動泥土企圖尋找蛀蝕果仁的蟲子、撥開沾附泥土的果殼直接品嚐生鮮原味的花生果實，然後，抬起頭，開始了解整個消費市場及產銷體制對待花生農的態度。

批評需要的只是一張嘴巴，我們既然有了手腳所以選擇行動。

追根究底小農主意所想做的頂多是為台灣農業再多提供一個選項，並沒有什麼理想的標杆，如果我們做的是對的，市場也願意接受我們，自然就會留在農務的工作現場繼續努力，否則，就把結果當作是為了自己做一件對的事情坦然面對。

沒有什麼壓力的。

颯颯作響的冬日勁風底，田裡工作的農人異常堅挺，不為所動。

他們因循著古典步驟反複不斷操持的農事正像鋼琴練習，藉由單調乏味卻專注的揣摩，工事技法日益準確純熟。要仔細聆聽，腳邊的小草發出細微的聲音：我們所追求者無關宏旨，而是紮實的生活，這片田野因一隻白鷺鷥鼓動雙翅而更具張力，大地豁達，終究是所有擊壤者的樂譜。